褊狭的石秀

大师

对于拚命三郎石秀，虽然书中赞他做事精细谨慎，有勇气亦有胆略，但笔者却对石秀不甚喜欢，总觉得他性格过于褊狭，心地有点儿匾窄。

　　石秀被唤做拚命三郎，我觉得这个外号的由来可能有两重意思，一是可能说他打斗起来勇不可当，不顾性命。另外也有可能说他性格比较倔，为了斗气或惹着他的人拼命到底。从书中的描写看，后者的可能性也不小，石秀并非十分洒脱豪爽之人，总有点儿小心眼儿。

　　书中说石秀帮杨雄的老丈人潘公做杀猪的买卖，一日见了店铺不开，肉案砧头等工具也收起来了。石秀就猜度为：

　　常言：人无千日好，花无百日红。哥哥（杨雄）自出外去当官，不管家事，必然嫂嫂见我做了这些衣裳，一定背后有话说。又见我两日不回，必然有人搬口弄舌，想是疑心，不做买卖。我休等他言语出来，我自先辞了回乡去休。

　　其实人家潘老头哪有这个意思。这石秀未免太小心眼儿了，也不和人家直说，可见不是个爽利的人。看人家鲁智深，在桃花村时看到刘太公闷闷不乐，就直问道：“太公，缘何模样不甚喜欢？莫不怪洒家来搅扰你么？明日洒家算还你房钱便了。”看这性子多爽直。

　　石秀后来由于他的小女人般的细心，发现了潘巧云的奸情，就去杨雄那里告状。但杨雄这人也是个大草包，居然先漏了口风，潘巧云心虚，就反诬石秀。杨雄就又真信了，第二天去掀了店铺，撵了石秀。这惹了石秀这个心地匾窄的太岁。石秀这拚命三郎可不是白叫的，受了这份冤枉气，就起了杀人之心。所以就先杀了敲木鱼为潘巧云、裴如海站岗放哨的胡道人，后又杀了裴如海。

　　这还不算，又撺掇着杨雄把潘巧云劫持到翠屏山上对质，潘巧云承认了错误。于情于理，这时石秀就应该摆出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宽容姿态，即便杨雄要为他而杀潘巧云，以石秀的身份来说也是应该劝上一劝，让杨雄休了潘巧云也就是了。当时石秀撺掇着杨雄上翠屏山时，说道：

　　“小弟先在那里等候着，当头对面，把这是非都对得明白了。哥哥那时许与一纸休书，弃了这妇人，却不是上着？”杨雄道：“兄弟何必说得！你身上清洁，我已知了。都是那妇人谎说。”

　　这时石秀不依不饶地坚持道：“不然，我也要哥哥知道他往来真实的事。”而事到临头，在翠屏山对质明白后，石秀非但没有劝杨雄“许与一纸休书”，却撂下句：“今日三面说得明白了，任从哥哥心下如何措置。”这不是将杨雄的军吗？在这样的情景下，如果杨雄对潘巧云宽大处理，就显得只顾女色，不顾兄弟，无法下台了。

　　而且石秀先教唆杨雄杀了使女迎儿，且看石秀恶毒地递过刀来，说道：“哥哥，这个小贱人留他做甚么！一发斩草除根。”当潘巧云求石秀劝一劝时，石秀也冷漠地说：“嫂嫂，哥哥自来伏侍你。”于是就看着杨雄碎割了潘巧云。可见石秀的性格之褊狭狠毒。且看武松也是被潘金莲诬为将其调戏，但武松的表现是：

　　武松只不做声，寻思了半晌，再脱了丝鞋，依旧穿上油膀鞋，着了上盖，带上毡笠儿，一头系缠袋，一面出门。……一直地只顾去了。

　　武松这种不加分辩的姿态，比之石秀的偏执，强了好多。可想而知，如果潘金莲不害死武大，想来此事武松绝不会再提了。在这里，两者品格的高下自见。

　　金圣叹对于此事也有这样的看法：

　　若巧云，淫诚有之，未必至于杀杨雄也。坐巧云以他日必杀伤雄之罪，此自石秀之言，而未必遂服巧云之心也。且武松之于金莲也，武大已死，则武松不得不问，此实武松万不得已而出于此。若武大固在，武松不得而杀金莲者，法也。今石秀之于巧云，既去则亦已矣，以姓石之人，而杀姓杨之人之妻，此何法也？总之，武松之杀二人，全是为见报仇，而己曾不与焉；若石秀之杀四人，不过为己明冤而已。

　　也就是说石秀让杀潘巧云只是为了自己的事而报复，太过分了，于情于理都不应该。

　　怪不得石秀和杨雄上了梁山，说了这些行止，晁盖听了大怒，让喽啰们把他俩斩讫报来，且看晁盖所说：

　　俺梁山泊好汉，自从火并王伦之后，便以忠义为主，全施仁德于民。一个个兄弟下山去，不曾折了锐气。新旧上山的兄弟们，各各都有豪杰的光彩。这厮两个把梁山泊好汉的名目去偷鸡吃，因此连累我等受辱。今日先斩了这两个，将这厮首级去那里号令，便起军马去，就洗荡那个村坊，不要输了锐气。如何？孩儿们，快斩了报来！

　　说来这杨雄、石秀他俩办的事也真够不上半点儿“豪杰的光彩”，倒是宋江和他们有“共同语言”（都是杀老婆的同道），劝了下来，没有杀。但这两人的行止实在算不上光明磊落，也不怎么英雄豪杰；比起梁山上不畏贪官、专打恶霸的好汉们，差了不少。